家是心之所在

星期天下午，來到紅樓參加這一場座談。

坦白說，我是慕名而去的，那些婦運前輩們，有些我見過，有更多我長年透過她們的文字來瞭解自己和社會的關係。

活動在紅樓小角的開放空間，我非常喜歡她們的問候語，「老友們」。那三個字一說出就觸動我，不僅僅是三十年的友情而已，還有許多共同憤怒、奮鬥、經營出一片土地的過往。

這些前輩們，一邊回顧走過的路，一邊報彼此的卦，我看著她們將過往摘錄出引發哄堂大笑或是掌聲的片段，那是她們在憤怒、衝撞過後所沈澱的溫柔力量。

這一群女人，看起來各有不同的個性，在這個場合中溫柔慈祥，有些片段仍為了發言而稍感緊張，但她們都曾在，目前也一直在，體制和威權的面前展現無畏挑戰的眼神。

我大概怎麼寫都寫不出，光是坐在那邊，看著她們，就帶給我的感動、力量和景仰。

今天一開場是李元貞，她說婦女新知第一次走上街頭，是為了雛妓救援，那時，婦女新知的名聲漸漸打開，許多人找她去演講，有一次扶輪社找她去，題目是「廚房技術」，因為扶輪社的聯絡人誤將「雛妓」當成「廚技」。

我曾經修過劉毓秀的課，也不知道倒是我大學實在太混，還是老師真的有變，她跟我記憶中完全是兩個人，不僅是樣貌，連說話的語氣都和記憶中不同。

毓秀說她朋友的朋友，老公講話一定要帶國罵，怎麼勸誡也沒用，但她朋友的朋友聽著這個字總是不舒服，所以就來問她怎麼辦，她建議說，下次她老公在飆國罵，她就回說「幹什麼幹，回去幹你自己」。結果此招居然見效，她老公聽到，整個人愣住了，後來收斂許多。

然後有一次，朱高正在立法院飆國罵，這件事情引起2100的討論，CALL OUT劉老師，問她是否可以建議觀眾朋友，如果遇到這種情況怎麼辦，她不假思索地說，妳就回他：「幹什麼幹，回去幹你自己」。李濤當場愣住，接著回說「劉教授，妳這樣太暴力了」，老師她沒有回應，心裡在想：「我覺得暴力不一定不好，有時候要暴力一點比較有效」
（全場鼓掌XDD）

幾年後，毓秀有一次接受電台訪問，主持人談起這件事情，他跟毓秀抱怨，毓秀的講法讓男人很內傷，因為男人要罵國罵前，都會很猶豫，就內傷了。毓秀想了想跟他說：「有時候，人要在內傷和傷人之間選一個」（全場再次鼓掌XD）

顧燕翎則開口就說，我一直在想，如果我的生命中沒有女性主義，會是怎樣的人生。我想，我現在會有很多的小孩。在接觸到西蒙波娃的第二性之前，我從來沒有想過女人對於要不要當母親這件事情，是有選擇權的。

成令方在台下接棒說，她還記得年輕的時候，一個星期七天，五天都大家都在一起，還開了個歪角度讀書會，大家相儒以沫，因為都沒有其他人要跟她們說話，她們都說一些很偏激別人聽不懂的話XD

我想到，雖然我常MURMUR我的小組讀書會成員，老是挑一些我念不太懂，真的只能當不知道有啥效用和水吞的補藥在吃的書，但我還是持續性的被大家一起分享想法、生活、一起憤怒、一起開心的氛圍吸引著。

接著有位年輕伙伴說，她那時念師大，老師總是對著班上那兩三個男同學說，你們一定要去參加高考，未來教育部長就期待你們了，班上其它女同學瞬間變成空氣。而她去參加毓秀的課，毓秀常指著班上的每一個女同學，跟她們說妳們是未來台灣社會的中流砥柱。她說，那是她第一次感受到老師對於女性的期望。

她另外說，李元貞一定忘記了，但她印象很深刻，有一次在女書店的座談會，李元貞跟大家分享，她如果文稿寫不出來的時候，就會來高潮一下，然後就會文思泉湧。

果然是年輕時比較衝動，李元貞老師一聽到這段過往反而很不好意思，趕緊解釋說因為那時候大家都不敢講，所以她就要講，而且還講這麼死相XD

顧燕翎另外分享，那時候她們將sexual harrassment翻成性騷擾時，還在想台灣在傳統禮教下，應該沒有這個現象，沒想到之後卻接到了許多的經驗分享。

這時候也可以提一下尤美女的故事，她在律師、法研所等考試通過時，並沒有覺得台灣社會有性別不平等，漸漸接觸到劉毓秀等人後，留心去觀察，才發現真的不平等的現象。

我在寫論文時，翻閱以前婦運的資料時，看見幾十年前婦運遇到的挑戰之一，是很多人說台灣社會已經非常性別平等。

這部分是很打動我的。我看十幾年前，覺得性別不平等是很明顯的，然而那個年代當中，覺得沒有不平等的人很多。同樣的，在這個年代也是一樣的，雖然許多人依然在重複三十年前的論述，說性別已經很平等了，但歧視是以更細微、更難以察覺的形式繼續存在

會場當中有一個伙伴說，透過這群女人的書寫，讓她發現自己並不孤單。我覺得這確實就是書寫重要的意義之一，我也在這些前輩的許多文字當中，發現自己的生命原來和某些不曾碰過面的人有所交集，也在許多人的書寫當中看到勇氣，進而受到鼓勵。

陳昭如老師最後分享，不同時期的婦運有不同的挑戰，早期的婦運在戒嚴噤聲的環境中冒險發聲，現在的婦運則需要在眾聲喧嘩中找出方向和結盟的可能性。

這一場是婦女新知30歲系列活動之一，類似的講座週末還有兩場：

http://www.awakening.org.tw/chhtml/news_dtl.asp?id=1010